那种难过,瘟疫般登陆了。
上个礼拜当木子化悲痛为购买力,在商场里肆无忌惮时她才轻描淡写地说过失恋而已嘛,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没想到真是世事难料,今天她也会沦落至此,她试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那种被漠视的痛却一直刻薄地嘲笑着她千均一发的神经,因此她在商厦里的表现比当天的木子更加气势汹汹。
她随手丢开手中五颜六色的大包小袋,散了一地,她没有丝毫试穿的兴致,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然后看着满地的衣物连鼻息也微热起来,掠过稍翘的唇瓣,干涸得像沙漠吹过了风。她整个人跌入单人沙发的窝心里,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沙发的椅背,低下头叹了口气,接着声音便愈加颤抖,以至失声痛哭起来。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看好她的这段恋情,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性格丰满,富于想像。
像张无忌身边的小昭,聪明伶俐,察言观色;
像完治无福消受的莉香,热情率真,爱憎分明。
当你有幸见识到她穿了一件既透又短的小背心,修长诱人的大腿在开着高叉的裙子下似露非露,尽情演绎着令人目眩的身姿情态时,你又不得不惊叹她竟能令人如此血脉贲张,群情激荡。
她还有一份无拘无束的工作——自由撰稿人。虽名气微薄但她喜欢那种心血来潮时的感动和惊喜。
他是公认的好男人。
不抽烟不喝酒不留恋任何一间娱乐场所,工作之余他会选择跑步或者补充严重不足的睡眠,再者他努力挣钱,薪水不菲。他工作很忙,忙得呆在家里的时间只是呆在办公室里时间的四分之一,她说他就像个驼骡,披星戴月,昼夜不分地一直在忙,在转。他却说,这样才能给她幸福。
然后她托起下巴喃喃地说,她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他说他会给她最大的幸福,说着话的时候他还一边拨打着手机。
她对那台手机早就恨之入骨了,在街上走的时候它在响,电影院里它在闹,餐室中它更是叫得刻不容缓。现在她终于由对手机的厌恶转移到了他身上,和他在一起她感觉笑不起来,食欲不振,轻度耳鸣,额头稍热,兴致黯然。
她说,不如我们去旅游吧。她给了他一个经典的嘴角上扬的笑容。
他终于停下按键的动作,说,现在?我怎么走得开!他给了她一个典型的莫明其妙的眼神。
她抿了抿嘴,一时无语,头开始痛。
她又说,那我和木子去,她刚失恋需要散散心。气若浮丝。
他又说,哦,好。头也不抬。
她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太阳很大而她的心情怎么也灿烂不起来。再转过脸看着他,依然低着头吃着,她突然有种非常强烈的冲动——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在这个他们常来的餐室里,她想狠狠揍他一顿。她问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会爱上她?最讽刺的是他们的相识竟然是中规中矩的相亲安排,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干的事情!她暗暗骂着自己,难受极了,她为什么会看上他?她想不起来,头沉得厉害,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餐具,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了鼻梁。
他终于抬起头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她。
——怎么了?
——分手吧!
电话的响起终于有效地止住了她的泪。
她拭擦着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跑去接,告诉木子她刚得了重感冒。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当然!”
她放下话筒喝了杯水,头不觉得沉了,只是感觉到双脚的疲累,从分手到回家,她已经在商场里战斗了整整八个小时。转眼再看到桌子上的电话,她终于想起,他们相识那天他的手机刚好丢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