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路是前进的上升的,生命的死是断然地永恒的。谁能挡住生命的路?谁能留住生命的死?
黄二狗是我的狗,它死了,死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黄二狗不是它的本名,是我给起的。它的本名叫做乐乐,是我的母亲和姊妹给起的。它有一身棕黄的毛,所以我便赠它姓黄,但我又叫不惯姊妹给起的高雅的名儿,只随口叫它狗狗,并且它也听得使唤,所以,在此我便叫它黄二狗。
黄二狗一只驯服的狗,在我生命的历史里,有一段与它的插曲。那是母亲在家养病的端午节,我从学校回到家里,恰巧大姨来探望母亲,这时黄二狗就被带给了我。它怕生,初见我时叫得很凶,把我当作它的仇人一般。我有很强的征服心,想着一定要让它顺从我,但它又很凶,我一时手无举措。大姨教我拿些吃食给它,我听后就拿了一块白面馍送到它嘴边,它嗅了嗅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趁它吃的功夫,我挠了挠它的耳朵,抓了抓它的鬃毛。之后,它不再凶我,饿时就在我脚上磨蹭,那一刻后,我成了它的主人。起初不可驯服的畜生,这一刻成了我的奴隶,真是应了“民以食为天”的古语。
黄二狗爱憎分明,喜欢我而恨母亲和姊妹。母亲爱干净,看不惯狗随处大小便。但黄二狗初到时,总是随处大小便。母亲非常生气,拿起鞭子狠狠地往狗身上抽去,狗惊叫了一声跑开了,以后见母亲拿着鞭子就夹着尾巴跑开,也不敢随处大小便,而是跑到很远很远的土地里。这也形成了它的一个好习惯,让我家避免了养狗带来的脏环境,臭空气。我负责给它一些食物,所以它很亲密我,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我进了屋它也跟进来,但姐姐反感狗进她的房间,常常把它轰出去,但我又唤它进来,它就这样进进出出地转悠,最后身跨在门槛上,等着听最后是谁在说话。这时,我做了让步,只好把它引到别处。我不打它,所以它喜欢我;我给它食物,所以它喜欢我。
黄二狗有切切的情愫,尽管它不能言语。母亲死后的一段时间,我没有见到狗,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想着可能因为轰轰的炮声吓跑了,找不到回来的路,但最终还是回来了。回来后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动,不叫不吃也不乱跑。我以为病了,想找兽医诊治,但因为心情极度悲痛,也就没理睬它的病或好。后来它开始吃东西,并且跟我进进出出,于是我想,这狗和我一样,同是因为失了母亲而伤心,感到人间的黑暗与冷漠——生命的路在我们的身上发生,生命的死在我的母亲身上进行。
到如今,黄二狗死了,它的死也是断然的、永恒的。我不做作,也不夸大其词地说黄二狗是我最爱的狗,我只想感慨,死对生命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