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树,通常脑海里浮现的便是一株高大挺拔的躯干,枝条上片片生命绽放出来。这便是一棵树的特征。而今日,我所看的一棵树,或许并不能称之为树。
它只是一棵灌木,没有树挺拔的躯干,矮矮小小地扎根于泥土里,整日整夜与大地上的各式小虫交谈,或许,它并不孤单。第一次看见它,是在校园的上放学最繁忙的传达室那一带。那是一小片灌木丛,当我的目光无意掠过时,便牢牢地定住。圆弧形的身躯,显现出柔和和谦卑。枝条的一半是枝繁叶茂,深红色的树叶沉淀出春日的温暖。而另一半,却是满目疮痍。稀稀疏疏的枝条没有了树叶的遮盖,光秃秃地暴露在日光之下,一条条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在向上天彰显出它的不屈。而这正是它所特别的,也是吸引我的地方。我想,或许曾经,它也有过满身的亮丽,将源自根部的生命伸展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它也曾骄傲过,与众不同的红发展现出它对春天的沉思,对生活的热爱。而有一日,多变的大千世界给予了它最残酷的对待,命运将它打得灰头土脸。身体的一半生命在迅速流失,直抵黑暗最深处的地方。然而,命运的不公并没有带走它的坚强,当春暖花开之日,它想,原来,还有春天。于是它拼命地从土壤里汲取营养,即使,那一半的生命还未出生便已走向了死亡。
而我现在,正立于它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刻,一半的枝繁叶茂。也许,向死而生,是最好的也是最端正的生活态度。不由想起熊培云说过的一句话:“没有比生活更古老的过去,也没有比生活更高远的未来。”而它,便向我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句话。这时,一只蜜蜂将我的思绪扯回了现实。它围着绕了几圈,然后穿过那一片光秃秃的枝干,停在了一片叶子上。似乎是飞累了,它趴在那片叶子上,数着上面那些条理分明的脉络。看了一会儿似又觉得无聊,便用前爪挠着脑袋,翅膀将一片片的活力扫到了树叶上。我不由惊叹于上天的巧妙安排,让我看到了生命与生命的完美融合。过了一会儿,那只小小的蜜蜂便抖了抖翅膀,重新穿过那片了无生机的枝条,飞到了花丛深处。我想,它飞过的不仅仅是一条从生到死的界限,还有光明笼罩的暗夜。
身后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挡了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没有谁注意到它。不过,它想必也不需要被谁知道,因为它知道为什么而活。推着车走出校园,我抬头看了看天,明亮而又干净。
它矮小吗?不,矮小的它怎会傲视苍穹;它怯弱吗?不,怯弱的它怎会直面黑暗。
它只是一棵小小的灌木。然而,它却以一棵灌木的身份,站成了树的姿势。因而我想称它为树,一棵参天大树。
生命,从一棵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