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本在吴越一带,客居长安已有数年。
夏季的闷热总伴着潮湿的暑气而来,我托着一盘沉香走进,袅袅熏香与这潮湿雾气缠绵在一起,绕在梁上竟久久不散。那烟熏似是放的太久,味道比记忆中的淡了几分,倒是正合心意。
暑热不消,一个人在繁闹的长安,都说什么长相思,在长安。殊不知,身在长安心在乡的人才是正经的荒凉。连日的阴雨叫人有些烦闷,门外的鸟雀也沉不住气,此起彼伏的鸣叫,呼唤晴日的来到。天已拂晓,层云尽数被勾勒,璀璨金红,远远的照在京城寒窗上。屋檐下的几只麻雀,依旧叽叽喳喳的讨论,何时风停,何时天晴。
我躺在床上愣神,把眼睛揉的通红,叹口气披衣出房门。昨日雨下了一夜,处处是泛着流光的小水坑。映的人眼底也泛光,映照着初开的荷。
荷花尚未完全舒展,含着苞等待那一瞬的盛开。分明是那么点儿的荷花,像个初生的孩子,淡粉的,清润圆正,确也不负那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旁边的荷叶却是浓绿的,一明一暗映得倒也算和谐。叶子上的雨被初生的阳晒干,空剩那一点点的水痕。晨风轻抚,荷叶沙沙的响,却依旧迎着风,每一片每一叶都挺出水面,在风里傲立。
我竟被这景看得有些失神,这莲花开的可真好,可知吴越一带的荷花是否也是这般新鲜。只道是:“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梦中年幼的小伙伴,五月里去杭州西湖荷花塘里游船。在雨里摘几片荷叶,举在头顶挡雨,那雨就顺着叶的纹络滑到了我们撑着的那一叶扁舟上。那时的风也很温柔,打在浸湿了的叶子上,发出几声闷闷的响。我们哼着古老的曲子,互相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是来自故乡的十五岁的风,此刻却跨了经年吹到了我心底。
那荷花塘的温柔的风可还在?那旧相识可曾在红尘中染了华发?那隔了经年的曲是否依旧在小巷传?那故乡,何日才能再回返?
此情此景,再回首怎堪回忆,竟要生生流下两行清泪来。
伏案执笔: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