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仍是灰蓝,蒙上一层阴郁的色调。山顶泛着牛奶般浓稠的白雾,缥缥渺渺,如置仙境。花木也带了几分露水的清甜,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花香,微风熏熏拂过幽深静谧的小径,两旁都是绿植,深浅不一的绿在两旁延伸。仿佛在千百年前,依稀能见一道素白重影山间漫步。
天渐渐半明,却下起大雨,淋淋漓漓,淅淅沥沥。本就妖艳的紫色花儿在树梢枝头轻轻发颤,在雨中越发妩媚动人,像一个妖娆的舞女在雨间轻踮脚步,迎风而舞。灵均撑着一柄油纸伞,静默着走完一条彷徨而悠长的山道,望着这洗不净的江山,眼底翻涌着悲悯与惆怅,独立雨中,飘逸出尘。
半晌后,天又暗下来,雨下得更急,更猛。树林下的阴影如夜的浓墨,紫花也在寒风冷雨中被打弯了腰,失了艳姿。风雨间的“沙沙”声似是芭蕉叶拍打大地,响声如巨浪滔滔。灵均在疾风厉雨中提步离去,一抹白影融在了绿山里,像梦一样凄凉迷茫。
雨势渐渐变小,灵均仍是一身素白衣袍,静驻江边,看着国破人亡,满眼的腥红与战火狠狠地刺痛他的心。细雨像一个不甘的固执的孩子仔细地擦去血流,却怎么也擦不完。他望向江面,那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老人早已不是曾经满腔热血要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少年郎了。他老了,他的手曾经握过缰绳,在最好的韶华里鲜衣怒马;他的手挥过银毫,在河畔春柳下写出诗作,风姿卓扬。如今,连把兵刃也握不住。
他闭上眼想,不能救国,便殉国罢。白影如一片残朽的枯叶坠落江里,不带一丝眷念。江里不止新沉了一具尸体,更埋了一颗干净坦荡的君子之魂。轻轻的雨丝温柔地覆上江面,漾开一小圈涟漪,像是细雨冷冷地为他奏起挽歌。
此时山中传来一道声音:“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可惩之……”像是软声安抚着雨中魂的哀词,凄清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