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只有一棵树,长在村口,虽然苍劲有力,却歪歪扭扭。康康听老人们说,这棵树已经在这待了好久好久了,大概有百八十年了。康康也听娘说过,娘小时候经常在树下玩。
康康坐在树下,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面前的河。微微的风在河面上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不时地有几片干枯蜷曲的树叶落在水面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沉下去。康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康康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掷向了水中,平静的水面被打破了,发出“扑通”一声,溅出几滴水落在了康康身上。康康只感觉到了水的冰凉,没有听到石头落入水中发出的扑通声。康康听不到,也说不出,她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康康只记得很久以前,娘拉着她的手,站在村口这棵树下,唱歌谣,然后她就也跟着唱。康康还记得,有一天,爹走了,爹告诉她,爹要去城里做生意,等赚了大钱就接她去城里。康康可高兴了,每天都拉着娘站在村口的树下望啊望,盼啊盼,盼着爹回来接她和娘。过了很久很久,康康也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爹赚了大钱回来了。爹还带回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怀里抱了一个小小的娃娃。村里的人都说爹不要她和娘了,连康康的好朋友也这么说。康康感觉好难过,到处找娘,娘像消失了一样。康康一直找到这棵树这,娘就站在树旁,手轻轻地覆在树上,叹着气。“娘,爹不要我了吗?”康康的手还没有触到娘,娘就像一片苍白无力的树叶一样飘到了水里,沉了下去,康康的手接住了娘滑落的手帕。康康惊恐的握住手帕,跪在岸边,声嘶力竭的喊:“啊!娘!娘!”康康再也唱不出婉转的歌谣了,再也听不到歌谣了。
康康晃了晃脑袋将那惨白的一幕幕甩开,长叹一口气,倚在了树上。突然,康康面前伸过一双稚嫩的手,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姐姐,爹爹叫你去吃饭。”春鹃用小小的手指在地上写。康康看着春鹃,突然想起了娘教她唱的歌谣,伸出手指在地上划拉“浪嘛地儿,亮堂堂,插上门儿,洗衣裳,洗的白洗的亮……” “鹃儿,鹃儿。”鹃的娘来了。“鹃儿,你在这干啥?哎,康丫头,咋坐在地上,地上脏,快起来。”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拉康康。康康推开她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跑开了。秀梅无奈的望着康康离开的背影,“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唉。”
好多年过去了,康康没有改变,依旧生活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依旧每天去倚在树下望着水面。康康的爹身体越来越差,秀梅每天都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终于,康康的爹还是走了。康康站在树下,手轻轻地覆在树上,笑了:娘,爹去找你了,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康康悲伤的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扩大,她好像听见了娘在唱歌,没错,就是娘在唱歌!“娘---”康康欣然地开了口,康康会说话了!康康像一片苍白无力的树叶落在了水中,一块洁白的手帕在空中飞舞,缓缓的落在了那棵苍劲有力却歪歪扭扭的树下,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一个女孩和她的娘在树下向着远处望啊望。
那棵树依旧的苍劲有力,歪歪扭扭,时不时会有树叶落在水里,一切好像都没变,可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