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落叶纷纷。枯黄的落叶铺了一条典雅的毯子,灰色调中夹有点点伤感。他从咸亨酒店出来以后,一路坐着用手走到这儿。树梢缝中流露出一丝阳光,照在他那苍白而黑瘦的脸颊上,白内渐透微微的红光。点点温暖让他感到很满足。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树叶摇摆起舞,风不断地撕扯着他那件破夹袄,他只能蜷缩着身子以便取暖。背上那些零零星星的小洞显露出条条伤痕。孔乙己喃喃自语着:
“悠哉悠哉,此地乃吾理想之境”,他舒坦地说道。一丝风声飘过,传来声声愁哀的叹息,“可天下之大,哪有吾容身之处,又该何去何从”,他的眉紧锁着,随即便是声声叹息。“哪怕四海不予吾置处,吾亦存之”“但身无分文,破衣烂袄,无以存之,又能何存”“天不佑我,地不保我,今我落举,无以存也,即吾已知,何以执着,死以解脱耳”。苍茫大地,皆无容所,死亦无畏。
心既已死,人存何意;人虽活,心却死,存而必死,天命难拒。
树冠下,孔乙己坐在树旁。听风沙的小令,随叶的旋律,伴奏着一首离别仪式之曲,没有高山流水般的雄浑,却感人肺腑,不禁发出离去时的心里话。
他的神情有些紧张,眉宇之间流露出些许忧伤,心里矛盾着,“数几十载,人生共度多少春秋,多少日日夜夜寒窗苦读,离莳所很,别有所思,常有所念。人心冷漠至此,五湖皆不容吾,存——有何意?科举不成,无功名利禄,又有何颜而存。生亦我所欲也……可天地不允吾存,但吾……终究不胜……”
寒风又一阵吹过,在讥讽,在嘲笑,随即下起了纷纷细雨,更加削弱了他就生意志。他觉得,他的存在,对这个是无任何意义的;就算死去,又有何妨——他的存在是多余的。
一绢白绫从树梢缝中穿过,如流水般洒落银河,欲断人念。那结若心灵般纯洁,欲化去人心中杂念,死亦无谓。
银河般的白绫流过他的颈下,如一条优美的弧线,伴着节奏,轻轻地踮起脚尖,在空中起舞。就在那一刻,舞蹈结束,一切也随之结束。
一介书生的学习生涯,伴同生命,一同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