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潮湿的心情,抹去不悦的色彩!
————题记
三九乍望见校园的时候就却步了———气势恢弘的建筑楼群,整齐划一的校园大道,宛如仙境的校园风景……
他又低下头对自己审视一番,穿了六年的旧运动衫———那是大哥留给他的,脚下是娘亲手纳的布鞋;背上是个“炸药包”———爹说那个木头箱子是留给姐的嫁妆,动不得。于是给他找了根麻绳,一股脑儿把他那几件像样的补丁衣服连同花被捆起来———嘿!还真有点当兵的架势!三九手里还有个网兜儿,里面装着简单的日用品,那上面还有个黑乎乎的家伙,里边包着三九最宝贵的东西———一本新华字典。
说起这本字典,三九心里头甭说多高兴。那天,县中的人送来了他的录取通知书,是村长代收的。端详着喜气的纸张,村长激动得把人家送了一程一程索性到镇上给三九买了本字典!三九就这样成为了村里第一个考上限重的宝贝。想到这,三九莫名地就自豪起来,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了交费的时候,三九的自豪连同自信都像孙悟空的跟斗———一翻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那位“啤酒肚”漫不经心地抽出好几张红票子,又漫不经心地递给了班主任。直到“啤酒肚”丢下一句“乡下佬”走了,三九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红着脸捏了捏胸口,硬硬的还在。
“你是三九吧?”班主任一脸柔和地问道。
“是……是……老师,我这就交钱。“三九慌忙地解开口袋,却被老师制止了。“三九,学校已经免了你的一切费用了。”
“啥?!”三九又惊又喜,愣愣地接过一沓票据。
第一堂课,自我介绍。三九缩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他的新同学,有穿名牌衣服的,有带名牌手表的……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心里满是羡慕和自卑———他羡慕别人的优越条件,亦为自己的寒酸自卑……
“三九,到你了。”老师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三九紧张地扯着衣角,“大家好!俺、俺是咱班的三十、三十九号,俺叫、俺叫三九……”
“哈哈……”同学们笑得前俯后仰的。“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三九班三十九号三九!”看着同学们三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的心情一下子潮湿了,身边尽是嘲笑的空气……他想起在宿舍里,大家都捂着鼻子匆匆逃离;他想起同学们看到他的补丁衣服时那刺耳的轻蔑,他知道自己和别人又多了一堵墙的间隔……
三九再也不敢离开座位,他缩在那堆新书里,铭记着村长送的字典。在他看来,偌大的校园,只有这个角落才没有嘲笑的阴霾。
“三九,你的字典借我玩玩。”没等三九回答,班长便抛着字典汇入男生堆里。三九担心地望着他的命根子,生怕有个闪失什么的,只听“哎呀”一声,字典应声而落,在漂亮的地砖上砸开了花,还有好几页摇晃着翻舞……
三九吓坏了,一下子跪在字典前,嘴里念叨着“村长,村长……”,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渗入字典劣质的纸张模糊了油印的字体……
“三九,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你这么没男子汉气概的吗?不就是一本字典吗?像个小女生似的……”班长又带头起哄,嘲笑的浪花又冲着他来,三九小心翼翼地收起字典,消失在人群中。
一天过去了,三九没有回来。男神们聚在一起,一口一口地品尝着三九制造的“开心果”。
三天过去了,三九还是没出现。男生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只是多了一份对三九的愧疚和担心……
五天过去了,三九把自己埋在稻田里,不由得想起那酸楚的一幕———那天,他恨透了一切,他感觉那嘲笑的空气正一点一点侵略他的心。他跑了出来,可美丽的校园仿佛也在排斥他!他只想逃离,到一个没有嘲笑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的眼眶又湿润了。自己那么拼命考上的学校,竟然连一丝亲切的笑都没有给过他。还有村长送的字典,虽然纸质差了些,但那毕竟是用村长的一双新鞋子换来的呀!而如今,三九只能用米粒将它修补,再怎么认真也补不回最初的样子……
“三九,听说你家有好多稻子要收。我们长这么大还没收过稻子呢!让我们体验一回吧!”三九愣住了,班长居然带了十几个男生找上门来!“三九,你就教教我们嘛,我们保证学会!”三九怯怯地望着同学们那一双双友善的眼睛,一时语塞了。
一个下午,三九家的稻子就被收了一大半。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汗流浃背,三九一下子心疼极了。
“三九,咱回学校吧!全班都在等着咱们呢!”
“可,可我,可我怕你们孤立我……”
“三九,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会改!”
三九回校了。一进教室便迎来了热切的掌声和友好的问候。三九哭了,他被同学们的友善感动着,被同学们的关怀包围着……三九笑了,他再也找不到那股嘲笑的味道,再也找不到那潮湿的心情……
在他桌上,整整齐齐排着全套字典。中文的、英文的;大本的、小本的……他笑了,他感受到校园里最温暖的关怀;他聆听到校园里最甜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