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他五岁那年。
记得她穿了一条洗得有些褪色的红连衣裙,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晃悠着两条白净的腿,一边悠然地吹肥皂泡。一朵又一朵,肥皂泡轻盈地从她唇边浮起,在空气中飘荡。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泡泡包含了世间的一切美好的色彩,却又让他还来不及欣赏,就在瞬息间绽放,化作晶莹的碎沫。
他问她:“你能让我和你一起吹泡泡吗?”
她有点害羞地颌首应允,他却手忙脚乱地在接过小瓶子的时候将肥皂水洒了一地,然后慌张地看着委屈哭泣的她。
“别哭了,我……我把我的水枪给你!”他笨拙地说道,可她只是哭得越来越凶。
他差点也急得哭出声。
“小水枪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了,赔……赔你的肥皂水够吗?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会原谅我了。
他这样想着。
她却突然抢过他的水枪,口中仍嘟囔着——
“一把水枪,还不够。”
Part.2
二十年后,她已然变得亭亭玉立。
记得她依旧坐在自家门口,安安静静地听着那些带足了聘礼的男子唾沫飞溅,为自己立下浮夸的誓言。
他从她这群光鲜亮丽的爱慕者中穿过,只感到一阵悲哀的无足轻重。
但他依旧在众人的嘲讽中鼓起了勇气,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挑起了好看的柳叶眉,沉默地看着他在慌乱中掏出一枚银戒指。
“我知道它不贵……”他微微低下头,显得有些自卑,“但这戒指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了,赔……赔……你的肥皂水够吗?”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不会答应我的。
他这样想着。
她却突然戴上了他的戒指,口中仍嘟囔着——
“一枚戒指,还不够。”
Part.3
四十年后,她的头发苍白如雪,她的容颜亦经过了岁月的磨损。
不变的是,她仍然坐在自家门口,手指随细线灵活地转动,编织着一件宽大的毛衣。
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习惯性地在她身旁坐下。
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投过去,原来,是自家的孙子在和朋友吹肥皂泡。
“我啊……一直觉得这些年欠你点什么,后来想想,我还没赔你那瓶肥皂水。”他慢慢地说道,将自己的拐杖递给了她,“这么多年了……这根拐杖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赔你的肥皂水,够吗?”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打转了几下,终于顺着她的脸颊坠落。
迟到了六十年。
但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了。
他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