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一瞬间,我从娘胎里挣脱了出来。母亲怀胎十月,自是不辞辛苦。倘若要我挺着大肚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有时还得操持些家务,我一定会叫苦不迭,想必放弃的想法会油然而生。
据母亲说怀着我的时候有许多平常爱吃的东西没法吃,为了我的健康都得忌着。如今母亲忆起当年自豪地说:“看我多会生,这大胖小子,幸好那时候我坚持了下来。”这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可不经历些大风大雨何来如此心境?我也大概知晓人生之历练的好处了。
我生性顽皮,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不安分,东踢一脚,右踹一脚,现在我还有后怕,幸好母亲肚子牢固。也不知道为何我如此急切,大概是想着一睹外面的精彩世界,好不痛快!母亲倒挺开朗,说我踢得越厉害就说明越健康,虽然痛了些,心底里却很是安慰。
那时母亲听说胎教对胎儿的智力发育很有帮助,便买了好多本故事书,几百个日日夜夜从不间断的讲给我听。调皮的我也很“懂事”,每当听到故事的时候就愈发激动,蠕动的愈发强烈,可那也得讲啊。
我倒像是无需休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从不间断,常常大半夜硬把母亲从周公那拉了回来,母亲有时会疼得叫出声。折腾了一会我又没了动静。
没睡过什么好觉,没少受罪,许多想干的事没法干,这大概就是我对母亲那时最过深刻的理解。我觉着母亲会身心疲惫,不过母亲总是微笑着谈论怀着我的日子的。
挺过了艰难的十个月,本来该有好日子过了,却偏偏要面临最紧张的时刻——我要出生了。那时候生孩子一般是找个接生婆在自家生,母亲亦不例外。我自是不知当时的场面,我希翼着也许同古装电视剧似的,母亲在里屋的床上躺着,只剩接生婆和一个打照应的在屋里,屋里与屋外仅一门之隔,屋外边十来个焦急等待的远近亲戚,都为了母亲的平安和我的顺利出生。
后来伴着母亲的喘息声和叫声的加剧,他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踱步声亦愈演愈烈了。母亲死死抓着被单,身体不停地扭动,汗流浃背,脸憋的发绿,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感我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仔细体会到的。打照应的在屋子里跑过来跑过去,还时常出门去安抚门外的亲戚们。接生婆倒十分淡定,一切的工作都娴熟有序的进行,这场面一定是见怪不怪了。
过了许久,终于伴着我的一声啼哭,一切都不同了。接生婆立刻把我抱了出来,去屋外展览了一大圈,就好像她有多大能耐似的;亲戚们也不再踱步,不再心急,听说是个男孩更是手舞足蹈了起来,都沉浸在大喜中。
还在里屋床上的母亲亦听见了这声音,虽然精疲力尽,就要昏睡过去,但我猜母亲同现在一样是微笑的。
这笑大概只因为我顺利出生的喜悦盖过了一切,盖过了之前吃过的苦和之后付出的累。我对那一瞬间永远怀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