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的街道,寂寥而冷清,凉嗖嗖的空气里还泛着昨天的疲惫。路过这条空荡荡的街,像路过这个城市的梦。但路过街头的垃圾箱时,我邂逅了一种智慧。
垃圾箱旁是一位老者,衣衫褴褛,头发像板结的水泥,脏到不能用缕去计数,它们无力地蜷缩着,尽情地昭示着老人的身份——乞丐。在这个明媚的季节,也许只有乞丐还穿着冬衣。那双干瘪的手,那双正在解开一个鼓鼓囊囊垃圾袋的手,那双污垢和冻疮杂生的手,看一眼,此生难忘。
在我离他十步远的时候,看到他颤抖着从那垃圾袋中取出他新觅得的宝藏——一件夹克。他脱去身上的棉衣,很吃力但很急切地披上夹克,佝偻的背确实没有撑起他的新衣服,甚至可以认为新衣服装起了他的瘦削。他小心翼翼地扣上扣子,拉了拉前襟,又抚了一下后摆,最后将长出许多的袖子细致地挽起,顺势理了理头发。
在离他五步远的时候,我听到了震撼灵魂的自言自语,他说:“嗯,终于换新衣服了,这件还不错,春天正好穿。”后面似乎是一段小曲,听得出,很满足。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用惊诧或鄙夷的目光洗礼这位乞丐,而我却在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中体味出一种高大。
也许尊严真的不全是丈量心灵厚度的直尺,因为当无从谈起尊严的乞丐在卑微的池塘里欣赏自己的倒影时,那是一种智慧,一种自己看得起自己的逍遥。我想每个人都与卑微结伴同行过,包括那些试图把下巴仰成180度去待人接物的部分功成名就者。
他们的尊严是别人搭建的,甚至没有自己的一砖一瓦。这可恶的世道,把他们的“自”尊血淋淋打得稀烂。
也许尊卑本来就不是衡量灵魂重量的杠杆,因为当一位乞丐在人格的战场上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时,尊和卑早已不辨牛马了。
我想,温暖的阳光定会找到那些挣扎在生命底层的深深爱着自己的人们。不信你看,那自卑微小中散射出的彩虹直达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