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被车撞导致骨折和脑出血,我也因此有了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去那个我一辈子也不想去的地方。慢慢悠悠晃到医院门口,望着颇为落寞的住院楼踟蹰了半天。消毒水的味道数里留香,老远就闻到,急急忙忙的人们也顾不上掩鼻,只望跨门而入过后能够好手好脚地出来。
病房昏暗的灯光懒懒地映衬着斑驳的墙,以及四架病床上面容枯槁的脸庞。弟弟百无聊赖地数着天花板上的蚊子——医生嘱咐过了,不能起床、不能翻身,大概在想往常此刻应该在电视机前等待着月亮姐姐出现。而现在,只能在脑袋里重复播放,仿佛自己就是卡通里的主角,若是拍成,大概就叫XXX医院历险记。
如今去医院的确如同历险。大多医院坚决贯彻党中央关于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倡议,消毒水节约使用,也不管什么楼梯什么病房是否蚊蝇生长,这是一险。取药房的帅哥美女们大多走在时尚前沿,手机一定是新款,有人拿药时便施展神功,从看单子到把药扔出来总共要的时间还不够病人家属把钱掏出来,至于后果咋样,对不起,我当时是按章取放,这是二险。护士天使们大多白天创造性思维出众,葡萄糖可以用青霉素代替,十七号的药能输在七号病人身上,这是三险。等到晚上护士们又仿佛吃了白加黑黑片一样——睡得香,任你把呼叫器按得失灵也岿然不动,这是四险。
当然,以上不过无聊戏言,不过也确实存在于一些落后地区的医院。比如说,我眼前的这座XXX县医院,据说是本地最好的医院。
我看见隔壁有个七天大的小妹妹哭个不停。敬业的大夫大概觉得这针药多多益善,连续打了三天针,完全超过一个新生儿所能承受的剂量,于是,可怜的小妹妹全身浮肿、多处溃烂,拯救的白衣天使们兢兢业业地补救,做过魔鬼之后再以天使的名义来妙手回春,似乎在说明着什么叫做破而后立。我都差点被他们共产党员先进的敬业精神以及白求恩般的人道主义精神感动了,如果不是小妹妹因为稚嫩而略显无力的哭喊。
我看见对面有个上小学的小朋友因为放学时推嚷摔到了手脚。医生在手术室把受伤严重的小腿给缝合上了,而手上的伤口留到病床上现场治疗。当小朋友撕心裂肺地叫着妈妈的时候,她的母亲问医生是否打麻药要好点,刚刚一直文静得有点内向的医生顿时豪情万丈、才高八斗:“你是医生还是我是?不打她还好受点,你要打我马上给你打!真是的。”似乎在告诉我这个旁观者在医院里你不说话人家还真把你当哑巴。
我还看见,有一位护士小姐对着痛苦呻吟的病人哈欠连天,一个大约是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却让她荣光满面;一位医生因为病人家属质疑药品是否过多而转身就走,如同有人告诉他地球是方的一样荒谬可笑;还有一位仁兄在普通病房还是大喊清静无为的老子,在干部病房就变身提倡兵不厌诈的孙子了,还真是博采众长。
实在是看得揪心,于是匆匆跟弟弟告别就转身离开。走到大老远还闻到标志性的消毒水味道,回头看见那片古老斑驳的楼房在月光下诡异得让人发毛,恨不得杀鸡拜神祝愿这破楼人去楼空,所有的病人都康复出院。
当然,楼房里的白衣天使魔鬼们,你们也请保重,毕竟少了你们许许多多的医院也会变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