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生病住院,父亲在外出差,我也便请假回家。
每天都在家和医院之间往返,一开始还骑单车,数九的天气虽然冷些,但至少可以让人清醒。可因后来母亲怕我生病也便去乘公车。自己经年在外求学,对这个自己出生的城市竟然生疏起来,突然觉得很可悲。
家里有小我几岁的弟弟,一直都留在父母身边,却终究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只知道惹母亲生气。回家后就让我给他讲外面的事。晚上去陪夜前,帮他盖好被子,关掉灯的那个罅隙,有什么东西突然涌过来,有些细微的思想开始莫名的产生,或许,在我到另一个城市之前也如弟弟一般,娇纵,任性。可当我再次回来,我却成了家里唯一能撑起这片天的男人。原来从男孩到男人只是一个转身的罅隙,从幼稚到沧桑历尽也不过是转身关灯的那个罅隙,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那种感受,难以名状。
晚上坐车去医院的时候,人很少。我从寒风中走进车厢却并未感觉到温暖,或许一个人心里感到寒冷时,再多的热量也是徒劳吧!在我后几排的是一对父子,父亲看上去很年轻,少了那些浮躁与放纵,多了些许的稳重。不过还好,他们坐在我的后排,看不到父亲抱着儿子说话的情景,至于孩子口中不断的爸爸,叫的我心里发酸。这两个字对于我来说,突然如同这个城市一般陌生。自己的记忆甚至已经模糊了他的样子,那个成熟稳健的男人不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也曾恨他送我去外地上学时的不通情理。可在听到别人叫父亲时,自己的心也开始尖锐的痛起来,父亲和我一样都是心里有,却不在嘴上说出来的那种人。又再多的苦楚也要让别人看到自己坚强的一面。苏德说,人总是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即便这一面的背后已经腐烂不堪。就像父亲展现出来的伟岸,就像自己在弟弟面前的坚韧。
车到站自己也便奔病房去,母亲是没有睡的,她只有看到我才会安然的睡下,就像所有倚门望子的母亲一样,充满了期盼与不忍。至少羁旅多年的自己已经回来,至少自己带回来的只有对这个父亲,对母亲以及这个家的眷恋。至于那些寄人篱下的苦以及诸多不快,也便抛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之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即便胡茬依旧黛青,依旧是一个骨骼清瘦的少年模样,可在母亲恬然入睡的那个罅隙,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夜里忙着叫护士换输液瓶,也便没有了熟睡的理由,直到天亮才匆匆坐车回家,外面的天依旧笼在月色里,困意袭来却依旧睁着眼,回家给弟弟做饭,然后打发他去上学。只是在他关门出去房子里静下来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如同历经钱世一般,几日几夜不曾好好睡过,匆匆吃几口饭,便又要坐车去医院,或许几年后的弟弟会如我一样,或许会比我更优秀的。在经历些什么之后,变得成熟起来。
直到父亲回来,自己才真正的垮掉,水米不进的睡了一天一夜,不过梦里依旧是在公车上的情景,如同幻觉一般。只是梦里的自己已是眉毛头发一齐白掉,安静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