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困倦的人们听厌了道鸡儒鸡的百家争鸣后,又是不知哪个不怕麻烦的家伙把鱼肚皮拖上地平线。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满大地,也透给了小房间一点足够叫醒小夭的阳光。
小夭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天花板诶,白白的,小夭盯着盯着就入迷了,一直到第一滴口水惜别下巴滴到手背上。眨眼,再眨眼。哇,原来不眨眼是这么难过的事情。
小夭摸摸自已毛茸茸的头发,很得意地笑了,使劲把头甩一甩,头发就会扑腾,头,晕晕的。
小夭的家空荡荡的,爸妈出门了,小夭家不养宠物——现在不养,但是曾经养过。小夭从街头捡回来过一只叫“琪琪”的小狼狗,在小夭死皮赖脸的乞求下留在了家中,每天早上都会用舌头舔小夭起床,脏脏的,但小夭很喜欢。“琪琪”是在小夭到农村走亲戚时弄丢的,小夭找了它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小夭来到河边。很累,小夭坐下来往河里扔石子。小夭知道“琪琪”就在这世界上,但是小夭怎么也见不到它。小夭开始有些相信灵魂的存在了,一张碎纸片被风吹往空中,小夭嘤嘤地哭了。第二天小夭迟到了,小夭迟到并不罕见,但其实那天小夭很早就起床了,盯着镜框里琪琪的照片发呆。脸上再也没有脏脏的湿漉漉的感觉了,但是小夭心里空荡荡的。
小夭再也没抱回过流浪狗。
小夭穿好衣服,瞥了眼闹钟,意识到什么之后叉起一只荷包蛋夺门而出。
就因为上学迟到,小夭被罚抄一千个英语单词,遭遇同样哈姆雷特命运的还有口口。
“你说龅牙周刚才态度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来个180度大转弯。”龅牙周是小夭的班主任,别看他干瘪枯瘦小老头一个,吼起来可谓江东一绝。龅牙周任教五十多年,对付小夭这种小屁孩自然绰绰有余。
“不知道诶,可能教数学的都对度数比较敏感吧。”
口口和小夭从小就认识,从小学三年级小夭转进来开始,到初中,到高中。期间小夭的个子从一米五长到一米七,体重从七十斤长到……小夭说说出来太夸台了,就不说了。初中三年小夭养成了每天吃一个苹果的习惯,因为口口说这样皮肤会变白,可是小夭吃了三年皮肤一点儿也没变白,弄得她很懊丧,初二时候小夭挺可爱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口口说小夭戴眼镜很漂亮,小夭于是整天得意地哈哈大笑,样子拽到不可一世。两人当然也吵过架,小夭故意把眼睛弄红红的吓她,其实心里偷着乐。口口同情心泛滥,很快原谅了小夭,于是两人和好如初。初三的时候,两人午睡时总是在手腕上系一根绳子,再把另一端系到抽屉上,这样要是哆啦A梦乘时光机来的话她们很快就能感觉到。也是在那些阳光灿烂的中午,两人打着饱嗝约定要考上同一所高中。
又一次在同一所高中见到口口时,平日十分女王的小夭恨不得能抱抱她,兴奋之余未曾料到还会在此遇见令两人刻骨铭心的龅牙周,今晨,由于他的一个180度大转变直接导致了小夭再也抽不出时间解决她从家里带来的荷包蛋。
不远处的荷包蛋飘来诱惑的香味,小夭死命地盯着它然后咽下一大口口水,一千个英语单词终于搞定。说
到背诵,小夭不得不在这里强调一下天赋与智慧的重要性,想那洛宾王六岁写的诗留传至今而且是以流芳百世的方式而不是以遗臭万年的方式,而她小夭自上高中来天天迟到,累计抄写单词可以逾亿,默写之时仍旧大脑空白,只让小夭徒增伤感。但有一点很让小夭骄傲,她的耳朵可以在几秒钟内把老师的训话与蚊子的蚊蚊声归为同类,以便让她更好地婉惜热乎乎的荷包蛋。
就像现在,当龅牙周极具秦腔特色的一声“好了你们走吧下不为例”语落之时,小夭的眼睛正盯着一只苍蝇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口口扯了扯小夭的衣袖,两人极有默契地奔出办公室。
教室里很乱。扔课本飞早餐发短信打篮球羽毛球足球一应俱全,马戏团该有和不该有的这里都有了。藏灵从家里带来两只榛睡鼠,小夭和口口好奇地拿来看。口口端详了一会儿,对小夭说,看它们的眼睛。小夭说,是的,很像琪琪。然而小夭却是在想:灵魂……
一男生破门而入大喊“不好啦——”惊得小夭啥都忘了,藏灵没好气地回上一句“怎么啦,汶川开始闹海啸啦?”。接着只听一声暴吼,教室里的生物对此早有领教,刹那间一切归于沉寂,所有学生各回各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是龅牙周,小夭立刻放下鼠笼并且以同样的速度把手伸向书包,不料一只刹不住脚的足球砸在小夭头上然后打碎窗户扬长而去,小夭很没面子地叫出了声,教室里一陈哄笑。
等到龅牙周风光无限地走出教室,小夭才敢不争气地抹眼泪,藏灵回过头来很耐心地安慰小夭
,口口在一旁睡得正香,口水滴到了袖子上。藏灵很豪气地答应把两只睡鼠送给小夭之后,小夭才眼泪汪汪地笑了。小夭很小心地把笼子提上来,两个小家伙睡得比口口还欢。
数学课。小夭处在半睡眠状态。“因为这个等于那个而那个等于三边长但却不等于这个所以三边长就等于这个那么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龅牙周润了润口水,“小夭你来说。”
口口踩了小夭一脚。
“啊,到!”其实呢对小夭来说回答问题不是太麻烦的事,只要站起来发一会呆再坐下去就行了,小夭站起来。窗外。高楼大厦上飘下一张白纸,随着风左右晃荡,阳光下闪着光,散发着雨后初阳的青草香。
小夭想起琪琪了。还有那个琪琪走丢的下午。那个很明媚的下午,也有那么一张碎纸片在飞扬。小夭于是想:灵魂……
这天回家的时候小夭特别高兴,一路听着MP3欢快地蹦哒,甚至还忘了自己是音痴,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似地哼起来。高音的地方她唱不上去低音的地方她老要跑调,哼到尽兴之处还乱改歌词,口口在一旁汗如瀑下,可怜巴巴地提着睡鼠笼子跟在后面。她们没有回家,在拐角口的电线柱子旁找到了那几只和琪琪很要好的流浪狗。口口放下鼠笼子,很正式地向它们介绍新伙伴,脏乎乎的小狗凑了上来,嗅着味道,睡鼠们没有跑开,凑上去和小狗嬉闹着。两个小女孩很幸福地看着它们。天色薄暮的时候,小夭上前提起笼子,该回家了。口口掏出几根香肠,弄散了分给小狗,然后道别。
小狗一拥而上哄抢着香肠
,然而看到小夭和口口离去,又马上放弃了香肠跟在后面。一只小哈巴狗跟着她们过了四五个街道,害得小夭站在那儿感动得不想离开,口口又拉又扯,总算赶在路灯初上之时把小夭赶回了家。
小夭扒完饭就回书房逗弄小睡鼠,说着话,盯着窗外。口口说过今天会有流星的。口口说的话不会有错的。风很大,谁家的衣服吹落了,飞舞在夜色中,透着淡淡的白色,仿佛一缕游魂。小夭站起来,却再也找不到了。天空中出现了三道亮痕,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小夭痴痴地看着,忘了许愿。
那天晚上睡鼠一直在闹腾,小夭一夜没睡。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小夭和口口分着吃巧克力。德芙的,黑巧克力。长长一条,好贵的,平时小夭都舍不得买。小夭掰成三段,一段给口口,一段给自己,剩下最大的给两只睡鼠。小家伙闹腾了一夜累了,正在睡觉。小夭突然晃着笼子,于是睡鼠们很慌张地乱跑。小夭和口口笑着,心里充满了小孩子做完恶作剧后的快感。笑着笑着,小夭笑出了眼泪。小夭没有擦,任由它淌下来,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口口害怕地坐在一旁。这不是小夭。
放学的时候小夭拉着口口来到拐角口,小狗大老远就看见了她们,叫着跑过来。小夭放下笼子,然后静静地退到一边看它们玩。天色渐渐地暗下去,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夭突然上前打开了笼子,小家伙窜了出来,小夭转身就走。口口目送她消失在道口,地上只有口口的影子,显得很寂寞。
小夭回去后把相框里那张琪琪的照片给了口口,别的全都烧光了。火苗一动一动的,凝固的烟突然散开消失在空气里,地上只剩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