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梦萦于苏杭的水云乡。总是固执地以为,她是我未曾谋面的知己,已在遥遥的他乡等待了我千年万年,等待我的到来,用温软的臂弯拥住迟来了几生几世的我,用熙暖的胸怀揽住一个过客的所有。哪怕只是一次擦身而过,却也了却了一个极其浪漫的约定。
一把油纸伞,一架古琴,一段苏堤,江南水畔的你便那般从容地躞入我的视野,只在弯眉间,便扶平过期已久的距离,浅笑晏晏。
你该是披着轻柔的绮罗,挽起如黛的发髻,却不用要那太过累赘的簪缨。你该是趿着木履,从宋朝的秀屏后出来,从苏子的浅吟中出来,素雅如同异代的西子。而后,你该是自落英的青石上踏过,清脆的足音洞穿迷蒙袅绕的湿雾,敲开漫天诗韵盎然的吴侬软语。
或许可以这样认为,你的雅韵正如这江南的景致,细腻而含蓄,有着洗尽铅华的纯净。纵使有着不尽的芳蕴,也只是于参差掩映中,羞涩地透出隐晦的一角来。不像某些俗艳的风景,妖娆地摇曳那般殷勤迎接的目光。其实,似你这样的美会比我想象中的更为苛求些吧。
我想,如你那般的女子,定是从诗人的眉睫梦境走出的。而现在的你我,或许正是应了某样的一种契机,注定在此时,在此刻,不小心在此地相遇。
你缓步而来,我的呼吸有些乱了。我分明触到你微微皱折的心襟,这样的突兀难免会让人的思绪有了片刻的滞涩。
是了,江南在这千万年的伫立中承载得太多,不免有些沉郁,那么江南的女子多愁善感也就不足为讶了。
我轻垂眉眼。昔日王谢二豪钟鸣鼎食的乌衣巷怕是已无处可寻了……当年伍子胥为吴王筑城建都的姑苏古城,却也只是意外地留下某个落第诗人的惆怅,悠远如同寒山寺千年依旧的半夜钟鸣……如今,自你微蹙的眉尖,惟恐也只依稀见得那日醉卧浔阳江头的白司马了吧。敛息中,耳鼓之畔还抖动着琵琶女呕哑的曲调,我的眼有些湿了……记得王开林在他的《致一千年后的你》中对异代的知己说道:“不知你彼时彼刻的孤独是否更超过我此时此刻的孤独。”而今朝,我已然孤独,却是如此地希望,我此时此刻的一点温情可以化解她纠缠在琵琶琴弦上的幽愁……
你终于与我擦身,我已不再奢求你能告诉我,那日的她是如何地结束那样凄美的故事。我摇首,那些因为没有答案而浪漫着的事就让它一直浪漫着吧。
你的身影和我错肩,到了目所能及的尽头回首浅笑,温润如同溶银的月色。只是,刹那,我看见你,美人为泪浸湿的眉妆……
于是,我便以为,从今往后,世上再不会有如此动魄的回眸了。以至于我相信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还会记得,曾今有个女子,在如梦如幻的江南,飘摇进驻了我心的水云乡。
文到此处,不禁止笔。以上就当是我的一个来晚了的白日梦吧。
我只知道,水云乡挽不住的,杏花春雨留不下的,也仅仅是如她自己一般的浪子了吧。叹惋之余,心旌摇曳,便真的开始等待灯火阑珊处某个人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