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能够连出一串故事,我不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一个愿意记录的喜爱积木拼图的无言的姑娘。如果问我十八年的生命里最喜欢的成语是什么,我说是“虚惊一场”。再要问我最喜欢的祝福是什么,我说是“万事胜意”。
长到现在,为数不多的经历的所谓变故,之一就是去年父亲的病。我很少写此类文字,因为感觉不舒服,总是想避开。而那是在高二和高三交界的节点上,母亲说要带你爸爸去一趟北京。也许是刻意隐瞒,那时我并不确切知道父亲的病,只是从每天在家停留的不到十个小时里,逐渐发觉父亲的坏脾气和消沉。我始终没有问,从小就是这样,是爱,是抱歉,是担心,从不说我爱你,对不起之类的话,我觉得好肉麻。然后他们就出发了,第一次就在北京待了快一个月。
母亲时不时发回来父亲的照片,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我们去天坛逛了一圈”,“今天我们去北大了,真大”之类的话,我知道父亲的手术就是这几天,母亲也不太发回来照片了。我大概猜得出,因为父亲是脑部肿瘤切除,手术风险很大,他们都很焦虑,也不想我担心。但是怎么可能,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中间的过程很长,我不愿讲,因为父亲现在非常好,手术成功,没有任何的后遗症,或是不良症状,甚至现在被天坛医院当作是典型病例推广宣传。记得很清楚,有一天的晚自习我正在做题突然想到父亲,还有忙的昏天暗地东跑西跑的母亲,突然就哭了。我也觉得挺矫情,但是即使现在想起来也是忍不住的鼻酸。
我总是故作轻松地谈起烦恼,在朋友们面前不会细说。有人拍拍我的头发,说没事都会过去,有人一把搂过我的肩膀说,有我呢我罩你。我的生日到了,他们都不在西安,说实话我挺失落的。但那天我收了很多礼物,他们在给我的卡片里都写到希望你万事胜意,一切都会好的之类的话。生日能被记得,还有人愿意在紧张的高三为此准备礼物,对我而言,都是无价的财富,那些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笔的人,那些默默陪伴的人,那些难过时会想起的,想要倾吐的人。
还有,我的班主任,他让我在他面前哭的一点都不像我。怎么说呢,我爸妈说我从小就挺硬的,不愿在人前哭。那天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爸妈在北京准备手术,我的月考砸的很彻底,我去找班主任帮我分析成绩,他告诉我,没事,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你爸爸一定没事的。那天晚上的天气很清朗,满满的暑气里充斥着虫鸣,我红着眼睛,在回班的路上静静的笑着。张爱玲有一句话,“你笑,全世界便与你一同笑;你哭,便独自哭”,不妥,后半句应改成“你哭,有人也愿意与你一同哭。”
手术结束后,母亲一进家门看到我,说,又瘦了,怎么那么瘦。我只能强忍着眼泪接过他们的行李,我知道,要是我哭了,母亲肯定会哭。就那一瞬间,不管别人承不承认,这么多的事层层叠叠成一座小山,我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路攀爬,好像就长大了。
这就叫做“虚惊一场”,比起兴高采烈,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你可懂什么叫害怕失去,什么又叫柳暗花明。青春就是一场远行,在一次次的磨砺中,在被爱抚平的伤口上,离童年,离少年越来越远的远行,我们只有不断的寻找我们自己热爱的坚信的一切,比如爱,比如一定的张狂。我一直相信,温水是煮不了青蛙的,不要被黑夜染黑,现实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现实不过是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用盖子扣住锅,把火开到最大,青蛙仍会在里面乱跳。也许那时我会看着锅,说,这才是现实。我们能够做到永不屈服于此,生命的精彩就永远在此相候。
所有的人都很好,所有的梦想即将启程,所有的爱都被快递到未来,预支给那些我们必须经历的却并不让人恐惧的成长之痛。祝我们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