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记得那个下午。暮春的风实那么柔和,我走向一株月季,看到那朵微微张开的花朵(直到现在,那朵花依旧像在眼前),我轻轻伸出手去,在抚到花瓣的一瞬间,那朵花倏地盛开了。那一刻,我惝恍若梦,我感到我的周围,我的意识里,全是盛开的花朵。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我见过一种藤萝,它开着精致的,细小的花,我并不能叫出它的名字。那种藤萝市场在我的梦境里蔓延,铺展,我看见无数精致的,细小的花绚烂盛开,宛如笑靥。
窗外暗夜涌动,如轻轻的呼吸,如胚芽在春天里生长。丝绸一般的夜光滑柔软,我想此刻应该有一轮月亮,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那种,不一定古典,也不一定忧伤,却能与这夜相得益彰。
我安静地生活着,沉默地守护着我的世界。我从未离开过,也未想过要离开。我知道有一种幸福离我很近。我看到吹动光洁的鸟羽,吹过波浪起伏的麦田,吹响枝叶繁密的树林。仿佛有一条蜿蜒的路,路的尽头实未知的世界,我听着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笛声,充满感动和喜悦。
今晚,我会看到那种藤萝,它开着极为精致的,细小的花,在我的梦境里蔓延,铺展。
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坠的蝴蝶,暗中的花笑的渺茫,爱的翔舞。”
晨光跳跃着快乐的光芒,鸟鸣声此起彼伏。我推开窗子,一片樟树的叶子在枝头摇动。我感到时间正静静地流走,从我的鼻尖擦过。
我闭上眼睛想,当我迷茫的时候我会看到什么呢?当我忧伤的时候我会看到什么呢?我不知道阳光是不是守候在青春的彼岸。“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知道在时光的河流中,我不能溯流而上。年年岁岁,我就这样穿过了。
希望。忽然想到这个词,很温暖。也许青春最无法抵达的彼岸,就是希望。但是,希望实青春的支点。
我仿佛看到一个白衣少年,他在烈日下奔跑,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他的皮肤,汗水浸透他的衣衫。我能感觉到他喉咙的干渴,他皮肤的疼痛。他的脚步声震痛我的耳膜。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看到他坚毅的神色。我揉揉眼,只有风吹过。
我看到了你,在水墨成烟的江南,在悠长的小巷里,向我招手,似乎就在眼前。我伸出手去,已经过了好多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繁花似锦转头空,纵然凋落之后是质朴,是静寂,我想,我也会难过。曾经的春夏秋冬,似水流年,都一去不复返了。
往事如烟,可是往事的烟尘,能还给我一粒么?
我在一扇门外,思度着要不要把它推开。我旁彷着,那扇门像是一个悠远的梦境。阳光泛着泥土的清香,知了在树上歌唱。
门里有什么呢?门外又有什么呢?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门里还是门外。我在犹豫什么?张望什么?光与影变得迷离而暧昧。也许,我是一个过客,只应从青石小路上走过。也许这扇门就是等我来推开,它在这苦苦经历了无数个轮回。玉兰张开洁白的花瓣,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我的手举在半空。
我终究推开了那扇门,身后的时光纷纷飘落,不留一点痕迹。
但我感恩于我的岁月。
站在十八岁的门槛上,回身望去,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冗长的情节。时光无声无息地流淌,记忆中那些变成黑白色调的月季涌动,盛开,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