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下,我拂过心里的落寞,合上了厚厚的《三国》。将一声叹息重重抛落在灯前,我的思绪开始在夜空中飞舞……
醉沙
我行走在麦城城垣上,用愁苦的眼神打量着城内的将士,十死九残,在他们绝望而破碎的脸上我找不到一丁点儿斗志,我不忍再看,疾步来到城主府。
城主府空旷而严肃,里面静静站着一位高大威猛的将军,面如重枣,髯长三尺。此刻,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也许是感觉到我的存在,他的虎目陡然睁开,两道若有若无的神光刺得我不敢抬头,转瞬之间,这目光又消散了。我迎上他的双眼,蓦地,我惊在了那里,眼前的他,头发花白,眼神黯淡,皱纹丛生,这个男人,还是当初那个叱咤沙场、五关六将毫无惧色的武圣吗?我的心震动不已,颤抖着嘴唇,我吐出了心中的疑惑:“将军,您,服输吗?”
关羽的气势突转凌厉,一字一顿的压迫着我的神经:“我告诉你,我关云长一生,永远是这三个字:我——不——服!”声音响彻云霄,但很快的,关羽沧桑的面庞滚落几滴浑浊的泪水:“只是不服又能怎样?我终究还是败了,败给了骄矜,败给了自大,败给了小小的东吴,我对不起这些忠心耿耿追随我的将士啊!”关羽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我知道他已经解脱,微微侧过身,感觉有液体润湿了眼眶,原来,忠义之血真的是热的。不服之语言犹在耳,心的叹息却凝成了河。
莫敌
越过重重险阻,我来到当阳桥上。但见一人横矛立马伫于桥上,豹眉环眼,燕须虬结。对面是曹操的十万大军,披挂齐整,神兵新磨。然而此人毫无惧色,怒目圆睁,竖矛大喝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若洪钟,雄如奔雷,只见曹军阵营闻声而靡,望风而倒,人马辟易数里,一将竟从马上跌落,肝胆俱裂,兵士们唯恐溃逃不及,纷纷弃甲而去。我思忖:“人言张飞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姑且不论其勇武,单这番气魄谁敢匹敌?
张飞见曹军已退,自领数十骑拆桥而去。凝眸他们绝尘的背影,我不禁想起张飞日后的结局,一代猛将竟于睡梦中惨死小人之手,尤使人兴悲惋之情。这是,我听见心里的叹息河开始汹涌。无双
我漫步在长坂坡上,身旁尽是斗志昂扬的曹军,洪水般一波接一波涌向中央。
我看见中间立着一位少年将军,刀削脸,剑眉星目,面如敷粉,唇若涂脂。头戴亮银盔,身披亮银铠,左手持青釭剑,右手环红缨梨花枪,威风凛凛,英气逼人。他的胸前还背负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纵使四周敌军围困万千重,他自岿然不动。双眸流转,却只有决绝与无惧,四面敌军虽多,然而无人敢与其仵视。众军面面相觑,一将大喝一声,挥刀纵马杀将而来,赵云挺枪迎战,手中长枪舞动,将其攻势完全封死,再双掌平推,只一合!刺死那将于马下!又先后有十余骑前来叫阵,赵云凛然无畏一一接过,竟无人能在其手下走过十合,众军皆看得痴了。此刻的赵云,血染征袍,却无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矫首仰视着场中那尊浴血战神,我恍然,不禁缓缓低吟道:”气魄生光勇无双,浑身是胆好儿郎。百战百胜笑沙场,谁敢当我梨花枪!”吟毕,赵云大笑,我亦大笑,笑声中,心里的叹息河正在奔腾。
星落
秋风萧瑟,黄叶漫漫。蜀军营地中缓缓推出一辆四轮车,车旁二小童勉力搀扶着一位老人端坐于车上。老人仪容早已不复当年的潇洒,岁月与劳累在他脸上镌刻下一道又一道记忆,而他的眼神中写满疲惫、不甘与无奈。俄而狂风大作,老人手持羽扇竟被吹落,刹时间鹅毛弥天飞舞,一如枯朽的落叶。这时,老人哀哀叹道:“再不能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何极!”言毕,倒地不醒。我的脸上掠过一丝酸楚,一代神侯就这样驾鹤而归了吗?心中的叹息河,已然决堤!
宿命
蜀汉终究是覆灭了。
我再一次合上了《三国》,心里像咽下一枚青涩的橄榄。我木然的坐在桌前,就这样?难道蜀国就这样亡了?愤恨、悲伤、热血依旧是化作了无奈。
指尖触到封面的《临江仙·滚滚长江》,我突然若有所悟,他们没有败!是的,他们并没有败,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为历史增添了光辉的一笔,这,不是失败,而是宿命!
我猛然睁开沉寂已久的双目,仿佛看见长空中划过一道鲜明的旗帜,一股豪气自我的心底激荡起来: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