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花生糖的滋味】
作者:关展昊
穿过面目有些模糊的牌坊,走进幽幽的巷子,踏上松动的青石板,身旁,昔日的鎏金水榭与今时的断壁残瓦在向我远离,回到那户依旧袅袅的炊烟。门上的青面兽还紧紧叼着斑驳的铜环,岁月的风霜也没能让它松口。久违的院子里,等待着我的是奶奶,也必有一盘暖融融的花生糖。
跨过门槛,我不由得愣住。丝毫没变的院子熟悉依旧,我仿佛跨进了时光的逆流,依旧是那个幼稚的小毛头,蹦跳着帮奶奶把花生从地里拔出来,想着一会就能吃到甜蜜的花生糖,便不由得憨憨地笑,对着一地花生愣是流下了口水。
奶奶拍了拍出神的我,笑道:“怵什么,快进来,有花生糖,热着的。”我会心地一笑,吃惯市面上买回来的花生糖的人一定不知道,刚出锅还不硬成块的花生糖才最可口。如胶的糖浆不需要用小刀切开,在筷子的夹逼下,晶莹软糯的糖胶覆着花生送进我的嘴中。这般香味不急着逸出,而是矜持地化开蜜甜的糖浆,在唇齿间流连。我轻轻地嚼,咬开花生米饱满的香脆,酥化的花生被浓浓的糖浆裹住,在口齿咀嚼里湮碎成粉。这温软香甜的花生糖,是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也是我与奶奶的默契。
吃罢,奶奶从爷爷的房间里钻头来:“吃完就帮奶奶拔些地里的花生,好让下次你回来我做给你吃。”于是又把头缩回帘布后面。奶奶准是又在打扫爷爷的房间了。爷爷的离去,对我们家每个人都是一个沉重打击,我们更是担心奶奶。可她嘴上总是倔强说着没事,还劝我们释然,接着便很硬朗的转过身用手臂抹一抹脸。我从看不到奶奶流过泪,可是从此她常常一个人呆着出神,让我怎能不为之黯然。奶奶每天能做的,就是不让爷爷的房间落上尘埃。
我走出厅门,来到小院里拔花生。恍惚间总觉得花生坚挺的茎枝有些像奶奶硬朗的背影。奶奶打扫好卫生,来到院子里坐到我身旁。“这花生,倔得很呐,这种一落,日晒雨淋也死不去。”奶奶看着我拔花生,与我说起这地里的花生,却有点像在自言自语。“这花生可真耐得寂寞,到结果也不出个头,可真落得个清静。”我心神一动,这执著的又怎只有花生,奶奶您不也是这般么?那永远在院子后耕织炊作的不也是您么?窄窄的花生田,便是奶奶的一方天地,不闻门外江湖争名取利,只在门后守住时光与岁月,又何时曾踏出一步。奶奶不说了,望着花生苗出神。我望着雕塑般的奶奶,那套衣服仍是朴素不改,这时我嘴里花生糖的香味又回荡起来,恰似花生朴实无华那般香甜的滋味。
【篇二:念的滋味】
作者:邓予朵
小时候啊,爷爷的口袋就如一个魔法盒……
每日放学,爷爷就会从里面找出或是一把花生糖,或是几枚果冻,又或是一包剥好的花生和瓜子。这时,我只会兴奋地一把抓过,把两腮都塞得鼓鼓的,才含糊地问他是不是等很久了。下午五点的阳光,干净得正好;白墙与落地窗,是最澄静的模样;铃声也不急不缓,敲出快乐的节拍,爷爷总是说:“没有,我也才来。”
一口的花生,总是那么香。
想吃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
那个初冬,忽然有些想吃烤红薯,便对爷爷直说了。他只是皱了皱眉,浑浊的眼中似是几分犹疑,我那时只当是他嫌我嘴挑,就也不顾这事了。
静谧的夜空点缀着星光,听月朗星稀的声音,次日,忽地就冷了呢。
五点的铃声照常响起,送走的,是在家长的怀抱中取暖的孩子,他们就那样倚在父母的怀中,轻声说着一天的好事。蓦然,几分羡慕。门口,却并未出现爷爷的身影。风口的风,只会襄入衣襟,树叶的摩擦中,没有遇见太阳映出的像,手表的滴?,催化着我的慌忙。
一分,两分,三分……好冷的天啊!
我便静静地站在那,余光中忽就闪过一抹白影。爷爷!我也不知,怎么就知道那是爷爷,明朗只是一个奔跑的身影。可是,那怎么会不是爷爷呢?与往日那么不同,他在奔跑,抱着什么东西满头银丝迎着风向后伏倒,布着黑点的脸是那么苍老。近了,怀中分明是个橙红的番薯,我霎时便愣住了,脑海,已是一片混乱。
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很久了吗……”那么的温柔。我本来根本就不会哭,被他这么一说,眼中顿时就有了泪意……
后来,爷爷病了,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接我。
我是不是曾无数次幻想,有一天是父母来接我;是不是无数次幻想,有小车可以坐着回家;是不是也曾不满足于爷爷无声的陪伴,甚至曾有几分不耐烦;又是不是曾那么的渴望能牵着父母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可是,当这一切都实现了,总才会发现过去的美好。眼前,有几分模糊,是泪,本来现在分明是夏至未至的天气里,却那么冷,如那日在门口等待时一般。
只是,总有一些不经意的东西,给你从心底里的温暖,就如那个甜糥的番薯。
可爱壮实,甜入我心,让你觉得,再多等待也是值得。
那滋味,分明就同爷爷无声的爱,分毫不差……
【篇三:孔明灯的滋味】
作者:吴洁仪
深邃的夜空如一无底黑洞,吞噬了星光。寂静的夜,摇曳的树影,陪着我,一个人。松手,一盏米黄色的孔明灯摇摇晃晃的飘起,孤独着,迷茫着。而我在湖边望着,呆立着,心里空落着……
曾记新春来临之时,漂泊游子,年轻小伙,还有那未谙世事的孩童和久经风霜的老人,在湖边汇聚一堂,欢笑着,吵闹着,升起无数盏孔明灯,那温暖的孔明灯。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它,米黄色的纸上印着“心想事成”四个大字。只一盏普普通通的灯,却被我爱不释手地翻弄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生怕戳破了那层薄纸。
正当我激动地将它摊在石桌上时,却愣住了。
“没带笔吧?”卖孔明灯的老阿姨笑呵呵地从包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支马克笔,仿佛早已料到这场景,“用吧,这笔不容易弄破纸,下次记得带笔哈!不然怎样许愿?”
我谢过她,对着空白的纸面想了想,落下笔,“希望好人多多!”。
我们准备点燃灯下的蜡烛时,却被一个中年大叔制止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个素不相识的圆脸大叔着急地走来,胖胖的身子甚是滑稽。
大叔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不能这么点。灯要立着,要有两人捏上头,然后有人在下面点蜡烛……”大叔长相平凡,不高不帅,是那种走入人海便无迹可寻的类型,却十分热情地帮忙,仿佛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
我好奇地蹲在一旁,紧紧地盯着灯中那跳动的火焰,那簇火光好像不单单是一团火焰,更像是那热情、温暖的人心,被薄薄的灯纸包裹着,蓄含在那平凡的孔明灯中。
“小娃子,看好了啊!灯要飞喽!”大叔突然将视线转向了我,圆圆的脸上,眼睛笑成了两弧线。
我抬起头,仰望着那唯一的微光,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心底的一抹苦涩无从道来。那灯火忽明忽暗,我的愿望不过“温情常在”四字,不知那盏是否能将它带到。
茫然间,耳畔又响起了那些喧闹,眼中又出现了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和那漫天灯火,久久不散。
我呆呆地举起手,虚虚地伸向那一点孤独飘荡的灯光,似是想留住无尽黑夜中,残留的温暖……
【篇四:俗世清欢的滋味】
作者:吴子曜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题记
清晨,第一缕阳光斜斜地照进我的房间,我便被爷爷的吆喝声吵醒:“小祖宗,起来吃早饭嘞!一会儿陪我散散步。”我麻溜地穿好衣服,简单地洗漱后坐到桌前,爷爷正把芝麻饼端上桌,腾腾的热气糊在他的老花镜上,却掩不住他眼里真切的笑意:“来,尝尝刚出炉的芝麻饼,配鲜榨的豆浆,那滋味,啧啧啧……”他又指了指锅里的半碗清粥:“觉得腻的话就喝口粥解解腻。”我爽快的答应一声,不一会就是一碗豆浆下肚。
热腾腾的豆浆,驱散了清早的微寒,让我那睡意朦胧的心在温暖中醒来。
爷爷和我出门了。虽已是三月,早晨的春风却仍有些料峭。不一会儿,进了公园,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远处,蔚蓝的晴空下飞过两只小燕,小燕落在湖边的柳树下。无风时,杨柳依依,岸边的桃花恬静地开放,湖水映着,蓝蓝的天空,像一块碧蓝的翡翠,镶在一片春和景明之中。阳光撒落下来,落在草地里儿童手中的风筝上,落在行人的双肩和发梢上,落在身边爷爷笑盈盈的皱纹里,他对我说:“这年头,像你这般大小的年轻人总喜欢在路边吃些什么油炸的汉堡薯条,动不动就上什么KTV和酒吧,在那种阴暗的地方唱卡拉OK,玩‘买醉’,反而没人愿意在家吃吃早饭,趁早出来散散步,总是以浊为欢,以清为苦,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觉中,太阳已高高挂起,我和爷爷也到家了。爸妈难得有空,一起在厨房中忙碌:母亲的菜刀将冼净的黄瓜、芹菜切成小段,父亲锅里鲫鱼豆腐汤正“嘟嘟嘟”地冒着热气。我偷吃一块黄瓜,青绿的小块在齿间碎裂,绵延成了满口的清爽。阳台上,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正笼在初开的杜鹃上。
俗世有清欢,是早餐时的面脆油香新出炉,是漫步时的拂堤杨柳醉春烟,是尝鲜时的蓼茸蒿笋试春盘,是人间有味是清欢的那份意境。
生于俗世,难得清欢。
【篇五:云吞面的滋味】
作者:罗敬泉
我哆嗦地走进门,刚将门外的严寒关上,就闻到了一股美妙的气息,循着香味走去,原来是碗云吞面!我十分惊喜,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筷子就开动了,感觉真暖和啊!“暖”这个字刚从脑里蹦出来,竟停了筷,望着面前的面,不禁陷入回忆……
小时候嘴馋,母亲就带我出去吃东西。一次,母亲开着车,带我来到一家面馆。下了车,我抬头望望,一块掉色的牌子上写着“忠仔雲吞麺館”五个字,这么旧的地方,会有好吃的吗?母亲说:“走,我们进去吧。”
进入店里,也是一番破旧的景象,客人也只有寥寥数个。但是,这家店里,去缥漫着一种香味,让我不由多吸了几下鼻子。在收银台处,坐着一位正在包云吞的老婆婆。看见我们进来,老婆婆站起身,向我们投来一个温暖的微笑:“欢迎!吃点什么吗?”看着这和蔼的面孔,我不禁对这位老婆婆有了几分好感。
母亲也笑笑:“来两碗云吞面吧!”老婆婆就对着厨房喊:“云吞面两碗!”立刻就有一个声音应道:“好!”
我和母亲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老头,端着两碗面向我们走来。面被放在了我的面前,我仔细观察着:金黄的面条浸在汤里,点点葱花缀在其中,大颗的云吞浮在上面,真诱人!我尝了一口,真鲜!我慢慢地吃着,唯恐这美妙的滋味太快失去。
正吃着,母亲的电话突然响了。母亲听后说是有急事,让我先留在这里就走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吃。
但是,直到吃完,母亲也没有出现,我只能继续等待。天慢慢变黑,厨房的老头也去买菜了,店里面只剩下我和柜台的老婆婆。天完全黑了,外面开始冷起来,寒风吹进店里,使穿着单薄的我哆嗦起来。突然,肚子响了起来,我感到饿了,这才发现,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吃下的面早已消化殆尽。我捂着肚子,蜷缩在店铺的角落里。
柜台的老婆婆不时向我这边看一眼,有几次想起身却又坐下了。终于,看着我的样子,婆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我正奇怪着,就响起炉子烧起的声音,水开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过了一会,一股熟悉的香气又飘入我的鼻中。那位婆婆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面,慢悠悠地向我走来。她的手有些颤抖,许是碗太重了;眼睛一直看着我,眼神里满满地流露出爱怜。她把碗放下,轻轻说:“快吃吧。”又回到柜台包云吞了。
我看着那碗面,比平时多了不少。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滚烫的面条将我烫出了泪,但吃进胃里,却又不那么热了,全都是温暖。我顾不得烫,把整碗面条都吃进肚里。这一碗,虽然材料是一样的,却比上一碗更有滋味。吃完后,我已泪流满面。
婆婆见我吃完,走过来把碗收了,又回去包云吞了。我看着她,她虽然干着手里的活,却时不时看我一眼。我感动极了,心里也温暖起来,全身都是热乎乎的。
母亲终于来了。她向婆婆连声道歉,而婆婆只是摆了摆手。坐在车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店子那昏黄的灯光在风中闪烁,像一枝蜡烛在黑暗中摇曳。那温暖的云吞面的滋味,刻骨铭心。
【篇六:与时代擦肩而过的滋味】
作者:朱彦臻
十几年前故乡小村的村口处,有一间不大的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一个铁匠,孤独的打磨着时光,淡定地与时间为伴。
村里人每每需要铁器,都会来铁匠这里取,他们说,铁匠的铁器有种无法比拟的质感。
我曾经十分喜欢跑到铺里看铁匠打铁。铺中十分昏暗,只能看清铁匠的轮廓,唯有风箱把空气鼓入炉内时,升腾的火焰才映出铁匠高大伟岸如山般的身躯,古铜色的皮肤,弯曲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
许久,铁匠把烧红的铁块从炉中取出放在铁砧之上。铁锤握在他手中,随着他手臂的挥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锤与铁块碰撞,在黑暗中飞溅的火星就如划破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耀眼。我惊异于铁匠臂力的强大,更惊异于在他的手上,坚硬的铁块就如柔软的陶泥一般可塑,成为有无限可能的产物。
制成后的铁器放入水中骤冷,再取出时已是一件极好的工具——虽不及青铜器的精美,不如黄金的耀眼,但还是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每每这时,我都会忍不住称赞:“做得真好!”铁匠淡然一笑,生茧的大手擦去豆大的汗珠,又挥舞起锤子,敲打铁器,将时间,汗水和自己的心血注入到铁器中去。
后来因为求学,我不得已远离了那铁匠。
数月前,我又回到这里,此时的铁匠铺已经是门可罗雀。当年的铁匠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人,满脸怨气,问他从前的那铁匠去了哪里,也不愿说,只是将我“请”出了门外。
四处打听才知道,先前的铁匠已经去世了,现在的铺主是铁匠的儿子。铺主从小跟随铁匠学手艺,只学得些皮毛,在铁匠离去后继承了他的衣钵,继续打铁——当然也在铺中增添了些大工业的产品,如机器生产的锹、锅等。村民们买铁器,发现他手艺不精,打出来的产品没什么好质量,自然就去买那大工业的产品。久而久之就去城里买更便宜的铁器,他也就生意惨淡了。
村里的人每谈及老铁匠,都忍不住叹息:“当年我们买他的铁器,就是看重他的手艺精。现在没有什么人像他一样脚踏实地了,他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心里涌起一阵痛苦来:多好的铁匠就这么离我们远去了!他的踏实,淡然是时代必需的营养,可却被遗忘了;他的精益求精,已被多少急功近利的大潮冲毁了!
铁匠铺叮当的打铁声渐渐地从我的脑海中淡化,铁匠的身影也渐渐地模糊。他随风远去了,与时代擦肩而过。
有不少人想要他回来,可惜已经追不到了。